十年無性婚姻,還能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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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婚外戀中體驗“性愛”
38歲的若欣在一家知名外企工作。奔四的年齡,卻看不到太多歲月的痕跡。姣好的面容,緊緻勻稱的身段,時尚得體的著裝,再加上不俗的氣質,一看就是能把日子過得很精緻的女人。
在來諮詢室前,她曾打過兩次電話,第一次說想聊聊婚姻中的事情。她結婚十幾年了,但與老公一直沒有性行為,她很想就這個問題前來諮詢。
坐在諮詢室的沙發上,若欣講著她最近發生的一件事,那是一段平常的外遇故事:商務培訓,在旅遊大巴上兩人相遇,萍水相逢很聊得來,按捺不住激情,發生了性關係……
最開始,大家都沒有要離婚的想法,但她覺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是在一點點膨脹的,當交往3個月時,她希望他能離婚,他猶豫著始終沒有答應。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挺好笑,會主動追這樣一個男人和自己結婚……怎麼說呢,他和我幾乎不是一路人,他開大巴車,開粗俗的玩笑,有嗜酒和賭博的習慣,交往的朋友也都是這類人。但是……”說到這裡,若欣停頓了,“但是,他在那個方面特別能滿足我。”
談到老公,若欣稍稍停頓了一下說:“我老公很優秀,有事業心,求上進,人品也沒得說。反正他們不是一類人!”
“能談談你與老公的感情嗎?”我問道。
“哦,我和老公算是挺奇葩的,初中就談戀愛。後來我們大學畢業,他出國讀了研究生,回國後我們結的婚。朋友們都挺羨慕我們青梅竹馬的。他人品不錯,性格也挺溫和。不過……” 又是一陣沉默,若欣嘆口氣,搖搖頭說道,“唉!我也說不清楚!”
2.無性的婚姻與無愛的外遇
比起語言,繪畫更能表達無意識,也能幫助來訪者更順利地探討自己的問題。我決定讓她用兩幅畫表達她在婚姻中以及婚外情中的狀態。
若欣很快完成了兩幅畫作,一幅畫了一朵蓮花的花苞;另一幅畫上,則畫著野草。
我讓若欣觀察畫作,同時覺察自己的感受。若欣先是拿著代表自己在婚姻中狀態的畫:“純潔、高貴、優雅……”她一個詞一個詞地描述著,忽然,就啜泣了起來,雙肩抖動得越來越劇烈,以至於說不下去了。
過了好一陣子,若欣停止了哭泣。“是的,在婚姻中,我就是一朵沒有盛開的花苞。不是不想,而是沒有機會!”
若欣再次提到了她第一次在電話中說的事情:她和老公結婚10年,但他們沒有一次成功的性經歷。“沒有孩子,我可以接受。但是,從未在婚姻中做一個女人,是我難以接受的。”
若欣說,這些年,他們求了不少醫,也嘗試了很多方法。比如,買了無數性感的內衣,將臥室佈置得浪漫溫馨,放曼妙的音樂,點香薰蠟燭……但都一一宣告失敗。而且,丈夫越來越抵觸這些,回家也越來越少。若欣的眼神中流露出了絕望。
“以前我欺騙自己,說沒有性也無所謂,畢竟我們有感情啊。可漸漸地,我無法騙自己了。直到我遇到那個男人,有過性體驗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性愛是那麼地讓人神魂顛倒,可我都38歲了,才第一次知道這滋味。
是的,就像我在畫中表達的,我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就像是野草,我將自己的身份、生活狀態、自尊心都拉低,低到野草一般,但與此同時,我也像野草一般瘋狂、恣意……”
若欣說,冷靜下來,她會覺得很對不起老公,但與此同時,她又欲罷不能。
我能理解若欣的愧疚,比起外遇的男人,外遇的女人更容易放棄原有的婚姻。這並不代表女人更愛外遇者,而是文化和道德的束縛會讓外遇的女人有更多的羞愧感。
放棄原有的婚姻,嫁給外遇者,會讓她們合理化自己的外遇—我是因為太愛他,才出軌的,要不,我怎麼會嫁給他呢?事實上,她們是以與外遇者結婚來逃避內心失衡的痛苦。
當然,對於若欣來講,對外遇的執著還有一個特殊原因,那就是對性的需求。
若欣正處於性慾旺盛的年齡,有強烈的性需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遺憾的是,她在婚內得不到滿足。
“你覺得你嫁給他很難幸福?”我重複了若欣的話。
“可我現在就幸福嗎?我們是有感情,是有錢,是能過品位很高的生活……但這又有什麼用呢?我每天回到家,面對一個空鍋冷灶的大房子,別提有多寂寞……”
3.曾被傷害的男孩女孩
接下來,若欣每週來諮詢一次,講她與情人的種種矛盾糾結,也講她和老公的過往生活。
隨著交往時間的增長,若欣越來越感到對情人的失望。她告訴我,以前他們在一起很甜蜜,現在則經常爭吵。而且,她看不慣他酗酒、賭博的習慣,尤其是對他一次次向她借錢感到厭惡。
第四次諮詢的時候,她主動給我講了她與先生的故事。
“中學時,我們都是成績很好的學生,老師對我倆談戀愛也睜一眼閉一眼。記得高考前夕,學校放假了。有一天,我媽媽不在家,我打電話給他,讓他到我家來複習功課。我倆一起做了好多卷子,感到很累,就上床躺了一會兒,他摟著我的腰,將腿搭在我的身上。我倆正聊著天,忽然門開了,我媽媽進來了。
看到我倆的樣子,我媽暴怒了,說了特別多難聽的話,還要挾說要到學校揭發他。我倆都嚇壞了,我跪下求我媽不要這樣,我媽卻不依不饒。我都記不得當時他是怎麼離開我們家的。
若欣說著哽嚥了。雖然她總是試圖與老公溝通這個問題,但是,老公總是避而不談。若欣不確定是不是因為那次經歷導致了老公效能力的喪失,但是,每每想到這件事,她都會很內疚。
我決定抓住若欣主動提起這件事情的契機,讓她完整地體驗這些情緒,以解開這個未完成事件。
我讓若欣以很舒適的姿勢坐在椅子上,聽著舒緩的音樂,想象她坐在一葉小舟上,順著歲月的河流逆流而上,回到高考前的那個下午,去體驗那天所有的情緒。與此同時,我將她的情緒級別分為三個等級:一級為能夠忍受;二級為需要幫助;三級為需要停止。當她的情緒處於一級時,她儘可能地去表達,處於二級時,她去觸控一條放在旁邊的披肩,來聯結現實的力量去撫慰曾經的她;如果她很難受,難受到無法忍受,她可以舉起右手,讓我來握她的手,以切斷回憶,回到現實。
在音樂的引領下,若欣很快“回到”了記憶中很痛苦的一天。
“我們一起討論一道題目,他站在我身後,溫熱的呼吸打溼了我的脖頸。題目解出來了,我們不由得相擁在一起,順勢就倒在了身後的床上。我的心怦怦地跳著,他擁著我,讓我聽他的心跳……
“門開了,是我媽……她狠狠地扇了我兩巴掌,我的臉火辣辣的。她罵我臭不要臉,說我倆是一對流氓……我窘迫、恐懼……媽媽不依不饒……我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
若欣的手伸到了旁邊的披肩,她使勁兒地攥著披肩:“我想反抗媽媽,想告訴她,作為母親,她這麼做才是流氓。可是我終究沒有說出來……。他在班裡就是個比較怯懦的孩子,他父母很早就離婚了,媽媽把他留給外婆去了國外。他很可憐,也很努力……哦!我想保護他,可是我沒有力量。我擔心他的前程被我毀了,我想告訴媽媽他是個好孩子,可我什麼也說不出……我跪下了,跪下求媽媽……”淚水從若欣閉著的雙眼中流下來,打溼了兩腮。我沒有打斷若欣,若欣細膩地回憶著當時的情景。
過了好久,她平靜下來,停止了哭泣,我讓她去想象現在的自己,走過去擁抱那個當年的少女和少男。
“我擁著他們兩人,他們兩人相擁著!”若欣說。
之後,若欣睜開眼睛,長長地舒了口氣,然後,放鬆而自然地坐回到沙發上。
4.原來,愛一直都在
兩個月後,若欣告訴我,她已經與情人分手了,他也沒有挽留她的意思。“我在他眼裡,或許就是個提款機;他在我眼裡,是我滿足慾望的工具。沒有感情,一切都是行屍走肉,不如早點結束。”若欣的情緒有些低落,我知道這是一個女人失戀的真實狀態,應該允許它的存在。
我同時覺察到,當若欣談到“感情”兩個字時,或許意味著另一個轉折點的出現。
果然,接下來,若欣提到了前一次諮詢時的體驗:“這一週,我腦海中總在不停地閃現那兩個相擁在一起的孩子。我被他們的心心相惜、愛的力量感動著……。
忽然發現,我和老公的感情還是很堅固的,我們在那樣的年齡,經歷了那樣的考驗,又經歷了那麼長的青春歲月,都沒有分開,這是非常難得的。我對他所經歷的事情,也不再那麼愧疚。我覺得我們最終走在一起,就代表了我的勇敢……”。
我點頭迴應若欣。來訪者個人的領悟,要比諮詢師的千言萬語更能給予他們力量。
“遺憾的是我們的婚姻缺少一些東西。”若欣繼續說著。
我知道,在若欣的心中,已經為她的婚姻找到了一條出路,我需要做的,是幫助她看到這條路上更多的希望。
我指著我的辦公桌,對若欣說:“看到了吧,它的一個抽屜的把手壞了,但我依然在使用它。”
若欣領悟力很強,她說:“我明白您要說的,壞了抽屜把手的辦公桌,依然可以是很好的辦公桌。有缺失的婚姻,依然有可能幸福。”
我很為若欣的領悟高興。接下來,我與若欣探討了女性滿足性需求的方式。很多時候,我們更需要愛撫、親吻。同時,女性自己也可以有滿足自己慾望的方式,比如,安全的自慰,以及選擇合適的替代性工具。
我讓若欣去看一下我們現在探討的方式與以往她採取的方式有何不同,若欣說,現在探討的方式,是在接受的基礎上,而之前的方式,其實是她一直在抗拒,一直在試圖改變。
“是的。你在不斷嘗試,他的失敗陰影也在不斷增大。他無力改變時,便只能逃避。”我說道。
又有閃亮的眼淚蒙上眼睛,若欣一邊輕輕擦拭,一邊說道:“是的,我一直沒有很好地理解他,其實,在這件事情上,他比我壓力大……”。
我告訴若欣,我感受到了她對丈夫的心疼。若欣說,她願意嘗試去滿足自己的需求,但這一次,她一定要選擇一個不打擊丈夫的方式。對於她自己想出來的方式,我表示尊重。
那天,若欣是帶著輕鬆的微笑走出諮詢室的,我透過窗子看著她輕盈地抖動秀髮,自如地開啟車門,看她敏捷地倒車、轉彎,在心中深深為她開心。
接下來,若欣重新預約了諮詢週期,從以往的一週一次,變為一個月一次。
有一次,若欣拿出她與老公在三亞度假的照片,講訴著那裡的海灘和落日。
“曾經一度,我覺得錢呀、事業呀,都沒有意義,但現在覺得有這些真的很好,它可以幫助我們穿越冬日。”當時正值北方寒冷季節,若欣一語雙關。
她告訴我,最近一段時間她經常與老公一起出遊,去吃浪漫的燭光晚餐,他們又開始能盡情地體驗生活的美好了。
“在三亞的椰子樹下,我枕在他的胳膊上時,忽然心生感恩。這孤獨的一生,能有一個人不離不棄地與你共度,何嘗不是一種命運的禮物……”
若欣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逼迫他了,他反倒放鬆了。擁抱、輕吻,原來都是我需要的。”看著若欣臉上的微笑,我以為這是最後一次諮詢了。但就在前兩天,若欣再次撥打諮詢室的電話,她說老公願意和她一起進行心理諮詢。“不是陪我,而是一起哦!”若欣強調。
說實話,作為諮詢師,我有小小的驚喜,也有小小的期待。雖然我不知道接下來的諮詢,我們將會與什麼樣的故事相遇,但我知道,每一次真心的“旅行”,都會遇到意想不到的風景